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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明月》(靖苏靖)短篇,一发完

明月

 

 

 

 

“这么晚了,殿下过来可是有要事相商?”

 

萧景琰成为太子后迁往东宫居住,密道也被封死,没了从前的方便,与梅长苏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,可今日,他不惜冒着夜风,敲开了苏宅的大门。

 

更出乎梅长苏意料的意料的是,萧景琰手里提了一壶酒,还攥着一个酒杯。

 

听了梅长苏的疑问,萧景琰微挑眉毛:“若无要紧之事,本王就不能这时候过来?”

 

他嘴里,是一股浓重的酒气。

 

梅长苏低头浅笑:“自然不是,苏某说过,殿下招之即来,是苏某的本职。”

 

“那就好。”萧景琰越过梅长苏,不客气地进了屋子。

 

门开着,屋内的烛光透了出去,照亮了外边的门廊,那里还摆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。

 

“先生也在赏月?”萧景琰走到廊前,在茶壶的左侧坐下了。

 

“今晚的月色,确是极美。”梅长苏尾随而来,坐在了茶壶的右侧——萧景琰来之前,他便是坐在这里的。

 

“既是如此,先生就陪本王喝两杯吧。”萧景琰不等梅长苏说话,又道,“本王知道先生不喝酒,所以连酒带杯都拿来了,先生以茶代酒总是可以的?”

 

梅长苏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,无声地提起茶壶替自己斟上了一杯热茶。

 

萧景琰也斟满了酒,待梅长苏将茶杯端起,便朝他举杯,也不理会梅长苏的动作,自顾自地一仰头把杯中的酒都喝尽了,随即又满上了一杯。

 

梅长苏将萧景琰一气呵成的动作尽收眼底,这才慢悠悠地把茶杯送到嘴边,将茶水送进嘴里。

 

“殿下似乎有心事?”轻轻拉住袖口,梅长苏又弯腰提起茶壶斟第二杯,“不知可否告知苏某,苏某或许能想些法子替殿下排忧解难。”

 

萧景琰转过头来看了梅长苏一会儿,却一语不发,只草草举了一下杯子,把第二杯酒也尽数咽下了。之后他抬头望向了夜空中的那轮明月,专心得仿佛那轮月亮让他根本无法移开目光。但只要观察再仔细些,就能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把那月亮看进心里,又或者说他看的并不是月亮。

 

过了许久,萧景琰都没有再说一个字,只是间或又为自己倒了几杯酒,连和梅长苏举杯都省了。

 

梅长苏陪在他身边,喝着自己的茶,赏着自己的月。

 

直到酒壶空了一半,萧景琰才又道:“先生身体不好,不宜在外久坐,还是先回屋休息吧,本王在这里喝完这壶酒自会回去。”

 

梅长苏反劝道:“殿下明日大婚,今夜还是早些休息,养好精神。”

 

骤然听闻“大婚”二字,萧景琰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用了力,一只尚好的玉杯不堪重负,碎成了几块,锋利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,血从掌心流出。

“殿下!”梅长苏急忙拉过萧景琰受伤的手,想让他甩掉碎玉,萧景琰如梦初醒,这才松了手,带着血的碎片从他的手中滑落。

 

“殿下怎么这般不小心?”梅长苏锁了眉,“我让大夫来为殿下包扎一下。”

 

“不必。”萧景琰不太自然地抽回了手,“太晚了,不用麻烦。这点小伤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 

梅长苏张了张口,又闭上。

 

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,梅长苏道:“殿下的烦心事,莫非与未来的太子妃有关?”   

 

萧景琰还是沉默。

 

梅长苏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:“是不合殿下心意么?”

 

“先生为何要卷入朝堂之中?以先生的智谋,做个江湖中的闲云野鹤岂不美哉?”萧景琰无意回答梅长苏的问题,反倒问起了他来。

 

梅长苏笑了:“自苏某到金陵以来,有不少人问过苏某这个问题。”

 

萧景琰瞥了他一眼:“那么你的回答还与回答他们的一样么?”

 

这回,倒是梅长苏闭口不语了。

 

萧景琰自嘲地笑了笑,收回目光,就着酒壶把酒直接往嘴里倒。

 

梅长苏伸手去拦他,却在还未触碰到酒壶之时又缩了回来。

 

一个谋事,哪里有资格动手抢主子手里东西?

 

“先生可知,本王有位故人,与先生甚是相似,却又与先生截然不同。”大概是酒气上头,萧景琰话说得有些含糊了。

 

“哦?”梅长苏的表情将他心底的一切掩盖得天衣无缝,“殿下这话苏某就听不懂了,既是相似,却又为何截然不同?”

 

“本王那位故人骄傲张扬,叱咤沙场,战功赫赫。”萧景琰痴痴地望着天边的月亮,林殊当年的英资在他眼前盘旋,就印在那轮月亮里。停顿了半晌,他低下眉眼,看向梅长苏,“而你,身上哪有半分英武之气?”

 

“就说这酒,”他把挂在手里的酒壶举到梅长苏面前晃了晃,“倘若今日是与那位故人同饮,当是幕天席地酣畅痛饮,而非先生这般……文雅了。”

 

说罢,萧景琰猛的抓住了梅长苏那只早已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,梅长苏下意识想挣脱,却被萧景琰抓得紧了,挣脱不得。

 

“还有,那位故人从不知寒冷为何物,先生却是这般畏寒。”萧景琰的目光越发显得无奈又失落,“可……可我就是觉得像……”

 

尽管沾了血,萧景琰手心的温暖却很舒服,梅长苏也不是那么想挣开了。他轻声道,“殿下喝醉了,我谴人送殿下回去。”

 

“不回去!我不回去!”萧景琰陡然拔高了音调,眼眶隐约红了。

 

梅长苏深深地看着萧景琰:“殿下……”

 

“我……想他了……”萧景琰哽咽了一下,把脸埋到了抓着梅长苏的手背上,“尤其今日,特别想他……他若还在,他若能回来……”

 

手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过,梅长苏听着萧景琰的喃喃自语,心中早已巨浪滔天。

 

他难道不想告诉萧景琰真相么?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萧景琰林殊没有死,告诉萧景琰林殊已经回来了,告诉萧景琰自己就是林殊……

 

可是他不能,无论如何,也不能。

 

为了炽焰军、为了翻案,还为了……他自知大限将至,若将自己就是林殊的事实告诉萧景琰,自己在他身边的日子也不长了……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承受一次就够了,他不想给萧景琰美好的希望,再送上毫无余地的绝望。

 

倘若萧景琰只当他是梅长苏,那么他的存在与消失,就不那么重要了。

 

如果可以,他愿一直以梅长苏的身份呆在萧景琰的身边,直至他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刻。

 

强压下冲动,梅长苏迟疑片刻,把手放到了萧景琰的背上,像安慰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,轻轻拍着。

 

静谧的夜晚心绪难平的又岂是萧景琰一人?他梅长苏不也是独自一人空对月么?只是他掩藏得滴水不漏,无人看得出来罢了。

 

这一切,包括那一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的小小私心,恐怕只有天上的明月知晓了。

 

 

 

 

每当回忆起那一夜,梅长苏都觉得天意弄人四个字一点不假。

 

连那个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晚上都强忍下来了,只字未向萧景琰透露,而这个他想带进坟墓的秘密,却被夏江一语戳破。

 

于是他变了主意,告诉萧景琰自己会远离朝堂,做一只真正的闲云野鹤,游历在青山秀水之间。

 

虽然不在萧景琰身边,但起码,他能让萧景琰认为自己还活着。

 

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就在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包袱的时候,战事四起,他不得不为了大梁,再次挑起主帅的担子。

 

但这次,他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……三月期限一到,萧景琰迟早会接到他的死讯,再没有第二次奇迹。

 

到最终,对那个他最想保护的人,却是最残忍。

 

月光下,军营中,梅长苏握着笔,看着萧景琰送给他的珍珠,回想起他与萧景琰的往事。不仅是作为林殊的回忆,还有作为梅长苏的回忆。笔下的信笺上,梅长苏用林殊的字迹写好了“景琰”二字,却迟迟没有再写下去。

 

到油尽灯枯的这一天,他有许多话想对萧景琰说,却又都化作了无尽的愧疚。

 

萧景琰本无心夺嫡,是他亲手把萧景琰送上了皇位,那个位置会有多孤独他怎会不知,而他连陪在萧景琰身边都做不到。

 

他还曾向萧景琰保证,他的身体可以承受主帅的负担,他会领着大军凯旋,如今却再也无力回天……

 

轻叹一声,梅长苏又放下了笔。

 

说得多了,除了平添萧景琰的伤心,什么也无法改变……

 

 

 

数月过去,随珍珠一同被送回金陵的那封信上,只有一句话——

 

愿来生,常相守。

 

那一晚的月亮也很明亮,萧景琰坐在无人的大殿中哭了很久,身边却再也没有一个叫梅长苏或是林殊的人了。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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